“尊敬的各位朋友，因为临时到北京开会，所以我今天停诊了，请各位周知。”宫大鑫一边对着手机讲话，一边向健康界演示如何在他们的互联网医院医生主页上发布通知。

当谈及互联网医疗话题时，宫大鑫更像是一位医疗产品经理，兴致盎然地评点各个互联网医疗应用的功能优劣，让人暂时忘记他的“医生”这一角色。

宫大鑫是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下称中国医大一院）智慧医院管理部主任，泌尿外科副主任。“我很早就在网上多点执业，只要出现一个应用，就去注册使用。”宫大鑫说，或许正是因为“触网”很早，所以院领导才让他掌舵智慧医院管理部，负责智慧医院和服务的建设。

给予医生维护个人主页的权限，功能看似简单，但好处不少，不仅能提高医生的效率，还能促使医生改善服务态度。这是中国医大一院互联网医院众多微小创新中的一点，按照他的说法，“触网”多年，从互联网公司学来不少经验，就融入到了互联网医院建设中。

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智慧医院管理部主任 宫大鑫

1800万访问量

2019年10月18日，中国医大一院获批互联网医院许可证，至今刚好一年。疫情爆发后，1月27日，医院在国内率先上线互联网医院，并开设发热咨询、心理咨询、在线义诊三大专区，为有发热等可疑症状者提供咨询解答、新冠筛选、防护指导、就医引导等专业服务。

“由于疫情，线下门诊转移到线上，发热咨询剧增。为了节省医生的工作量，医院使用左手医生研发的肺炎智能筛查程序对病人进行预问诊，筛查哪些是正常人员，哪些是可疑人员，自动出结果。”宫大鑫介绍，医院还与左手医生合作开发了辽宁省发热门诊地图，当程序筛出了可疑患者，会由医生指导患者去发热门诊就医。

为了减少患者来院聚集，他们开发了住院通行证和陪护证。疫情期间，通过在线义诊，医生判断病情轻重后，可根据需要为患者发放电子通行证，在网上直接“加号”，以满足特殊的就医需求。

据宫大鑫介绍，疫情初期，医院就让患者在文档程序上填写症状信息，签字拍照后生成一张二维码，有红黄绿三种颜色；绿色表示无症状，黄色表明有发热症状，但没有疫区接触史，可以去急诊；红色表明接触过疫区或病人，需要去发热门诊。这些数据均是由医院掌握。

“我们做得比较超前，在国家“行程码”出现之前就开发了通行证。还有陪护证，不管家属在病房，还是在陪患者走动，或者去了其他地方，后台都能看到他的运行轨迹。”宫大鑫总结说，上述应用都是利用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智慧医疗手段来提升管理能力，“因为我们了解场景，所以才能设计出这样的工具，很好地应用。”

宫大鑫告诉健康界，他们与医院宣传部在喜马拉雅平台开展互联网+医疗健康“直播义诊”科普讲座，共开播43场，服务人次累计7万多人。截至目前，互联网医院的慢病复诊量接近6万，访问总量突破1800万。出于公益目的，疫情期间的线上问诊都是免费提供，接下来中国医大一院计划上线一些付费服务。

向互联网公司“取经”

“我们的智慧医院互联网医院，不单纯是一个交易平台，挂完号交钱走人。首先要突出宣传功能，比如，在公立医院互联网医院上预约挂号，能找到医生的个人主页吗？”宫大鑫指出，很多互联网医院程序不仅没有医生主页，科室和医院主页也没有，缺少必要的信息支撑。即便有，信息往往是信息科或宣传科提前写定，医生没有编辑权限。

宫大鑫很难认同这样的互联网医院设计。在他眼里，互联网医院应该提供导航、导诊、科普、支付、预约住院等基本服务。按照这样的思路，中国医大一院互联网医院首页设计包含轮播图、搜索框、抗疫专区、点击帮助、健康资讯、医疗服务及特色服务7大板块。

“我们的互联网医院及医生主页的设计，充分借鉴了互联网公司的经验。”他表示，医院给了医生较大自由，医生可根据需要自由发布通知或修改简介。以后还要做到“医院主页、科室主页和医生主页”三位一体，而且都有发布权。

宫大鑫透露，他们马上要升级更高版本的互联网医院。比如，设置动态栏和各级搜索功能，医院、科室、医生可以在自己的主页上随时发布资讯或科普、感想。

智慧医院怎么建？

按照宫大鑫的规划，其智慧医院智能互联网平台将为患者提供就医导诊、防病治病、保健保养、慢病管理等从诊前到诊后全生命周期的医疗服务。

“我们智慧医院的内涵是：智行医道，惠泽众生。智指智能、智助、智造，惠慧指惠民（患者）、惠医（医护）、惠管（行政管理）。智是手段，惠是目的。”宫大鑫说。

在他看来，智能互联网平台将是医生的媒体、科研、工作助手，搭建医生与医生，医生与护士，医院与患者，医生与职能部门，患者与职能部门沟通的互动平台，实现医院宣传、智能导诊、科室服务、科普教育、科研随访、患者招募、患教直播、分级诊疗等功能一体化平台，让医生能够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终端为患者提供医疗健康咨询。

此外，宫大鑫特别强调了要发挥智能手机的作用。据他观察，无论是在排队还是等候，患者及家属普遍都在刷手机打磨时间，但所看内容基本与医疗、就诊无关。

“如果一开始让患者用手机绑定了身份信息，当他来医院等候就诊时，就可以给他手机上推送相关科普知识，告诉他就诊流程、治疗方案、健康管理等知识，他可能就不会在候诊时无所事事了。”宫大鑫认为，互联网时代，手机就是自助机、阅片器、扫码枪、医保卡、导诊员......摆在医院各角落的取款机、打印机等大型终端费钱、费电、占地方，都将成为过去，“所以要充分利用患者自带的手机，开发相应程序引导患者使用，患者在手机上一点、一扫、一选、一刷、一转就解决了问题，这是未来的趋势。”

医生为何愿意使用互联网医疗平台？

早期，互联网医疗公司雇人去医院给医生做一些网上展示；随着医院基本信息的录入，医生认领后就可分享病历和健康科普，发布就医指南等；后来，由于互联网医疗政策放宽推行，医生可以在网上付费咨询，各项功能不断完善。

难得的是，作为一名互联网医疗深度使用者及观察者，宫大鑫完整地经历了这个阶段。即使在采访间隙，他也会点开手机上的相关APP，查看患者动态，顺便点评下各个APP的功能，像产品经理一样。

“很多人在这些APP上找我咨询，如果我一个个打字回复，是不是很耗费时间？”宫大鑫介绍互联网业务是否可以首诊，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曾建议某平台做一个在线问诊表工具，后来这个思路又被另一家平台“借鉴”使用。医生提前编辑好问诊表问题，当患者在线咨询时，医生就可以用标准模板回复。

不过，在他看来，传统问诊表也有不少问题。当病人在线咨询时，如果将表格问题全部复制粘贴发过去，会显得生硬。“有些公司，例如左手医生，基于人工智能技术，开发出了‘人机对话’的预问诊程序，病人问一句，人工智能程序代替医生答一句，这样的技术就挺好。”宫大鑫接着说，为何很多医生愿意使用这些互联网医疗软件，主要是它们能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

而且，当AI与病人进行沟通了解症状时，医生可以利用这个间隙上传相关的症状照片或资料，根据对话内容发现哪里有异常，再给出诊断意见，简单编辑后发给病人。

“治疗方案其实也是固定的，分为几种类型，医生诊断完毕后，根据病人情况直接点击推送。以往，有些疾病的保健保养方案，病人不问，医生就不答；现在，医生通过互联网给病人发送编辑好的保养方案，病人自己看完就行。很多千篇一律的问题和科普，人工智能和快捷方式就能很好解决。这样一来，双方的体验都变好了。”

正是因为体会到人工智能所带来的效率提升，他也建议将类似“人机对话”的智能程序作为一个插件内嵌到各个互联网医疗平台，辅助平台上的医生进行问诊。

互联网医疗要不要放开首诊？

因为在网上多点执业多年，加之负责智慧医院的建设，对于业内最为关注的“互联网医疗是否应该放开首诊”话题，宫大鑫也谈了自己的想法。

“互联网医疗是近年来出现的新生事物，以前是没有政策依据的。如今，政策允许医生在网上为某些特定病人进行复诊。首先，有政策总比没政策好，从没有规定到允许，这是巨大的进步。”

其次，宫大鑫认为，政策的改革创新步子其实可以更大、更快一点。他给出了如下几点疑问。

其一，线下门诊中，经常有人拿着其他患者的出院小结或者片子来院咨询，虽然资料比较全，但是患者本人没来，医生是不是也不能看？其二，很多医院的远程会诊也是初诊，医生是不是也不能看？其三，严格来说，慢病或复诊患者，也会出现病情急剧变化互联网业务是否可以首诊，网络诊疗难道就安全吗？

“实际上，线上线下是相互融合的，不是割裂的。医生会根据自己的经验，通过网上初诊来初步判断病人的病情，能够形成诊疗方案，直接给到患者；遇到病情复杂的，再约到线下进一步查体或者进一步检查确认，直至形成诊疗建议，复查复诊的可以再约到网上沟通。”

他认为，即使病人病情复杂，但已有资料能够反映病情，完全可以通过网络初诊给出治疗方案，“让数据多跑腿，让病人和家属少跑腿。”

“其实不少医生天天都在微信上帮助亲戚朋友推荐诊疗建议，这些不都是初诊吗？”宫大鑫表示，传统认为医疗活动只能是医患面对面诊疗交流，现在认为医疗活动还包括互联网医疗。“互联网医疗是过去狭隘模式的有力、有益和必要补充，只是医生实现医疗活动的工具而已。”

他强调，每一种诊疗方式都有自己的优缺点。从微观层面看，合格的医生会根据病人病情的需要，结合线上线下模式，既能保证医疗质量，又能提高劳动效率，优化诊疗流程，提高患者满意度，丰富治疗手段，节省社会资源。“初诊、复诊采取什么形式，不应是人为规定，人为规定不合理还会产生人为障碍，而是根据病情需要。形式不重要，保证质量才重要。现在的医患关系形势下，医生比谁都看重医疗质量，特别是想提供互联网服务的医生。”

从宏观层面看，国内优质医生资源有限，应该最大限度解放生产力，不应限制医生满足人民群众多种形式的就医需求。有经验有医德的正规医生，在保证医疗质量和安全的前提下，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物理空间、网络空间，或两者结合），以任何形式（线上、线下，或两者结合），满足人民群众不同形式的健康需求，扩大自己的服务范围，为社会做出更大贡献。

最后，宫大鑫建议，卫生行政部门可以明确互联网诊疗服务原则和规范，做好监管工作，全程留痕，而不是强调某种或者拘泥于某种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