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发展的互联网医疗，为患者看病吃药带来很多便利，但防不胜防的信息泄露问题却让人难掩隐忧。有律师表示，互联网医疗的患者隐私权保护维权案例还属凤毛麟角，主要原因在于患者可能并不知道个人信息已被泄露或泄露后应参照什么样的标准进行维权。

“生活在小城市，想到大城市去好医院看次病，交通、挂号、排队都要耗费不少精力，网上问诊确实方便，但就怕隐私信息被泄露。”近日，身患疾病的吉林四平市民王丽(化名)在当地医院久治无明显效果后一直想到更好的医院看看，但因工作太忙、专家号难挂，便开始考虑网上远程问诊。

“我虽然没用过网上医院，但不管是自己还是家人身体出现问题，都会到网上查询相关病例以做参考，每年的常规体检报告也是在App上查询下载的，所以特别担心有一天自己的健康信息会被曝光，或者可能已经被曝光，不知道它们最终会流向哪里、用到何处。”因为对个人隐私泄露的担忧，王丽一直犹豫要不要远程问诊。可以说互联网医疗最大的缺点，就是个人信息泄漏，防不胜防。

信息泄露防不胜防，网络医疗顾虑重重

疫情暴发后迎来快速发展的互联网医疗，为患者看病吃药带来很多便利，但防不胜防的信息泄露问题却让人难掩隐忧。如何更好保护患者隐私权成为互联网医疗未来发展的瓶颈。

去年4月，国家计算机病毒应急处理中心监测发现20余款App存在涉嫌隐私不合规行为。发布信息显示，这些App的违法违规行为主要包括未向用户明示申请的全部隐私权限、未说明收集使用个人信息规则、未提供有效的更正删除个人信息及注销用户账号功能。

此前，曾有媒体披露几家大型医学网站在内的医疗App获取隐私信息的惊人范围，包括允许程序输入电话号码、允许程序获得用户当前精确的位置信息用来定位、允许程序访问摄像头拍照或录像等8项个人隐私权限。一家移动安全服务商曾对10款热门医疗类App进行专业的安全检测，其结果显示这些App的安全性都很低，甚至有App没有采取任何防护措施。

一份国家卫生健康委发布的《短信拦截医院数据售卖事件分析报告》显示，2019年7月9日，在暗网论坛以3元/条价格售卖的医院实时挂号数据，是由第三方预约挂号网站的短信平台导致的泄露。该事件中，卖家称数据隔天提供，每日10万条，挂号信息包含用户的姓名、手机号、对应科室等，是医疗诈骗和精准营销类黑产需要的核心数据。

数据价值逐利，盗取贩卖层出不穷

2017年，浙江省松阳县人民法院一审判决一起特大侵犯公民个人信息案。据媒体报道，该案中有超过7亿条公民信息遭泄露，8000余万条公民信息被贩卖，其中包括某单位医疗服务信息系统被入侵后导出的大量孕检信息。王某辉、陈某亮等7人被法院判决构成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获刑三至五年不等，并被处以罚金。

随着互联网医疗的飞速发展，相关平台和医疗机构积累了大量患者基本信息、化验结果、电子处方等数据。由于这些数据比其他常规性数据使用价值更高，系统安全保障措施又相对落后，使得互联网医疗领域成为不法黑客的重点攻击对象之一。

不少患者认为，医疗数据把姓名和身份证信息去掉后就安全了，可公开使用，但事实是利用大数据分析技术，一些看似零碎分散的信息，很可能碰撞出完整的个人信息。在这种情况下，患者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隐私信息已被泄露。

除了隐私信息易泄露，诸如“在线医生”“在线专家”身份难辨真假、医托陷阱密布等问题也层出不穷。一个互联网诊疗App的前员工表示，在互联网医疗中，人们更愿意去询问男科、妇科、生殖等平时难以启齿的问题，同时这些问题由于其隐秘性和难以界定的症状，也是医骗的重灾区。

中国裁判文书网显示，2019年以来，法院终审宣判在微信端冒充医学专家卖假药、销售“医疗服务”且被定性为诈骗罪的案件共22件，其中涉及“假医生”328人，至少涉及受害人2.9万，被骗走的钱财高达1.9亿元。网络医疗平台是否值得信任，是否会通过夸大患者病情、推荐高价药品的形式获利等，值得探讨。

维权案例凤毛麟角，保护隐私须合力

“患者隐私权是指患者拥有保护自身的隐私部位、病史、身体缺陷、特殊经历、遭遇等隐私，不受任何形式的外来侵犯的权利。”广东广和(长春)律师事务所律师王雨琦说，《执业医师法》第37条第9项规定，医师在执业活动中，违反本法规定，泄露患者隐私，造成严重后果的，由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卫生行政部门给予警告或者责令暂停六个月以上一年以下执业活动；情节严重的，吊销其执业证书；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王雨琦表示，尽管我国现行的《民法典》《执业医师法》《刑法》等法律法规中对患者的隐私权都有所涉及，但并无专门系统性的法律法规，且内容也不够具体，可操作性不强，不过国家相关部门和相关机构已经意识到该问题的重要性。

2018年4月25日，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促进“互联网+医疗健康”发展的意见》，提出要研究制定健康医疗大数据确权、开放、流通、交易和产权保护的法规，严格执行信息安全和健康医疗数据保密规定，建立完善个人隐私信息保护制度。

据统计，2020年，互联网医疗领域共出台56条政策，国务院办公厅两次发文提到互联网诊疗，并将其界定为消费新业态关于完善互联网+医疗价格，要求进一步放宽互联网诊疗范围，大力推进新业态，完善对新业态的包容审慎监管。今年全国两会期间，有代表建议，应加强访问者的权限控制和访问后的行为追溯，对访问行为实行实时监控，并研究制定医疗数据安全相关条例。

目前，作为一种消费新业态，互联网医疗的患者隐私权保护维权案例还属凤毛麟角，主要原因在于患者可能并不知道个人信息已被泄露或泄露后应参照什么样的标准进行维权。

今年1月，陕西白水县医院工作人员楚某某，将同办公室工作人员发给自己的病历资料照片通过微信发于家庭群，致使该病例照片在微信等社交平台中被大量转发传播后，被公安局处以行政拘留9日并处500元罚款处罚。该案例或可作为互联网医疗数据泄露的一例。

王雨琦建议，国家相关部门应尽快制定专门的、内容全面的、可操作性强的法律法规，将患者隐私权保护落到实处。同时，在互联网医院建设方面，也应提高平台软硬件技术水平，提高医务人员法律意识和服务意识，提高患者自我保护和维权意识，形成保护隐私数据的合力。

互联网医疗如何实现高质量发展？听听专家怎么说

3月10日，由人民网·人民健康主办的2021年全国两会“健康中国人”系列圆桌论坛在京举行。自2016年起，该系列圆桌论坛已经连续举办六届。

在主题为“推动互联网医疗高质量发展”的专场论坛上，与会嘉宾就互联网医院如何建设、如何建立高效互联网医院合作运营机制、如何实现对互联网医院诊疗质量和行为进行有效监管等话题展开讨论，并分享了精彩观点。

专场论坛由人民健康主持人卫馨主持，国家卫生健康委医政医管局医疗资源处副处长王斐，中国科学院院士、北京大学第六医院院长陆林，全国政协委员、北京大学肿瘤医院院长季加孚关于完善互联网+医疗价格，西安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院长施秉银，南京鼓楼医院党委书记、院长穆耕林，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副院长顾建英，首都儿科研究所副所长、挂职于海南省人民医院党委委员、副院长谷庆隆，河北医科大学第一医院副院长赵媛媛，全国人大代表、邢台市人民医院党委书记陈树波，圆心医疗科技总经理吴芳，北京圆心科技集团政府事务副总经理魏小刚参加了本场论坛。

快速发展的互联网医疗对监管提出了更高要求

王斐表示，互联网医院是一种新的业态，经过六年的发展，人们对互联网医院的认识在不断深化。互联网医院的发展进程中经历了初步发展阶段与快速增长阶段，据相关数据统计，我国互联网医院在新冠疫情的防控进入常态化之后呈现出快速增长的趋势。2020年下半年，全国增加了约500家互联网医院，这种发展速度说明互联网医院取得了行业以及人民群众的认可，互联网医疗服务也逐渐步入新发展阶段。与此同时，快速发展的互联网医院和互联网诊疗活动对监管部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监管的手段、精力、人力、经验等方面仍需继续提高。

王斐表示，“最近几年，主管部门以及行业内对互联网医疗服务有了进一步探索，但目前没有形成较为统一的意见，国家卫生健康委医政医管局将继续对这一问题进行探索。”

王斐认为，互联网医院的发展是对线下医疗机构的补充，为人民群众享受更加便捷的医疗服务提供了新的渠道，也为我国医疗服务体系的更加完善、更加优质、更加高效提供了助力。

健康数据是医学科研进步的基础

针对健康数据作为一种生产要素，应该发挥什么样价值，陆林发表了看法。他指出，建立健康数据，有利于病人的治疗，帮助医生更全面的了解患者；从国家层面来看，健康数据可以有助于减轻国家医疗负担。最重要的是，健康数据对国家医学科技的进步是至关重要的。健康数据是医学科研进步的基础，它可以提高一个国家医学的竞争力，减轻国家和患者的负担，提高医疗的效果，更好的促进病人就医，为保证个体的健康发挥重要的基础作用。

公立医院互联网诊疗将在未来成为常态

“公立医院的互联网诊疗，将在未来成为常态，”季加孚表示，互联网医院满足了民众的医疗卫生健康需求，也促进了现有医疗资源和服务模式的重塑再造。首先，医院释放了更多的优质医疗资源给真正需要线下就诊的初诊、疑难及重症患者；二是优化就诊流程，节约就医成本；三是有效提升医院智慧化管理水平。

作为北京大学肿瘤医院院长，季加孚在会上分享了他在互联网医院建设方面的经验。首先，医院密切关注国家层面互联网诊疗相关政策的发布；其次，通过建立多部门协调推进制度，使各部门各司其职，充分联动，协调推进互联网诊疗建设。同时，要求医务人员耐心引导患者使用，并制定管理创新制度确保服务的持续性改进。

明确各方责权利，建立互联网医院可持续发展机制

施秉银指出，互联网医院为我国边远基层的群众提供了便利。他介绍说，医院去年开通了互联网医院甘肃甘南藏族自治州分院，使甘南的群众能够通过互联网医院进行看病。此举为基层“看病难”现状提供了一个极好的解决方案。

同时，施秉银提出，目前互联网医院建设仍旧面临着一些问题。首先是医院运维问题。建设高品质的互联网医院，运维难度较大，而且花费大，需要考虑医院如何盈利的问题。其次，医务人员习惯了原有的工作模式，对互联网医疗尚未适应。鉴于此，需要把责权利划分好、设计好，把互联网医院可持续发展的机制建立好，中国互联网医院才会取得巨大成功。

互联网医院不能搞“短平快”，要立足于长远发展

穆耕林表示，互联网医院是通过互联网技术、信息技术建设的，是实体医院的延伸，本身不具备独立性。互联网医院虽然公益是前提，但因为有成本要覆盖，所以并不是免费医院。因此，互联网医院应该与企业合作，共同促进医院发展。

穆耕林强调，互联网医院不能搞“短平快”，要立足于长远，将相关责权利进一步明确，并在起步阶段进行一定的补贴。同时要将智能终端桩和一些可穿戴的设备结合起来做，尤其是要把人工智能和大数据技术更多的应用到互联网医院的建设中去。

互联网医院监管对医院发展提供参考和指引

顾建英表示，在互联网监管下形成的健康大数据，对于健康中国的建设有很大的促进作用。医院通过大数据、人工智能的分析可以做一些预测模型，为患者做全生命周期的管理，对患者提供更好的服务和帮助。顾建英认为，由于有政策层面的监管，在一定程度上也避免了行业内的不良竞争，确保了行业的健康发展。

针对我国互联网医院发展存在的问题，顾建英表示目前互联网医院标准规范在不同的地方存在不统一的情况。她建议，全国层面上应将标准进行统一，特别是数据标准和接口等规范，在服务范畴、服务标准、收费等方面要有指导意见，激励互联网医院更好发展。

互联网医院在时间上、空间上有效缓解“看病难”

据谷庆隆介绍，互联网医院可有效解决患者就诊的时间和空间的问题。“新疆、西藏的患者可以不用长途跋涉，通过互联网医院被北京、上海的医疗专家诊治。”谷庆隆说到。

谷庆隆认为，互联网医院目前最大的优点是缓和了病人就医的时间、空间矛盾，这一优点在新冠肺炎疫情的防控与治疗期间尤为明显。“疫情期间，很多病人可以通过线上问诊得到及时的诊疗。首都儿科研究所在疫情期间都开通了在线问诊服务，很多慢性病人通过在线问诊，医生根据病人既往病历、处方和用药情况，完成线上开处方、线上缴费、线上医保审核以及线下快递送药等系列程序，复诊和慢性病人的就医需求得到了保障。”谷庆隆说。

互联网医院监管应重视智能技术的作用

赵媛媛认为，互联网医院是新兴事物，对互联网医院的监管也处于初期探索阶段，下一步加强个人征信监管，患者个人隐私监管等等。

赵媛媛表示，在互联网医院准入之前，省级卫生行政部门要建立互联网医院监管平台，加入该平台的互联网医院才有可能获得资质牌照。互联网医院的监管可以分为诊疗服务前、诊疗服务中、诊疗服务后三个环节。监管内容主要涉及医院的诊疗资质，执业范围，以及医院的医疗资源能否承担起互联网医院的需求等方面。

赵媛媛表示，互联网医院的监管问题中，应重视智能技术的作用。她说：“‘监’这项工作可以更多的交由信息化、智能化的AI技术去开展，通过智能检测，一方面服务于上级卫生服务部门、地方政府，让主管部门迅速、准确的了解到互联网医院的情况，从而能更科学的去‘管’。另一方面服务于医疗机构或者人民群众，通过智能监测，让医生、患者及时了解想要的健康数据。”

互联网医疗要与传统医疗有机结合，两者不能分离

陈树波认为，传统医疗一般来讲属于区域覆盖，互联网医疗打破了区域限制，对于缓解医疗资源不平衡具有重要作用。

与此同时，陈树波表示，我国互联网医疗目前尚处在发展期，有关疑难疾病、危重病人的治疗还无法及时给予较好的方案，仍需要到线下医院就诊，核心技术仍有待继续开发。

陈树波认为，应提倡传统医院积极拥抱互联网医疗，同时，互联网医疗要与传统医疗有机结合，两者不能分离。无论是传统医院还是互联网医院，都必须始终坚持以服务病人为中心，并坚持医疗机构的公益性，医疗模式无论如何革新，医院以及医生的初心和使命不能变。

互联网医疗要抓牢健康数据安全这条生命线

据吴芳介绍，圆心医疗科技以互联网技术为建设基础，以医院为建设主体，融合“互联网+医疗健康”的各类增值服务，为医院搭建互联网医院及处方共享平台，提升医院“互联网+医疗健康”服务能力。她认为，医院是医疗服务的核心场景，互联网医院是问诊方式的革新。圆心医疗致力于在医院方的需求和标准下提供稳定、安全、可靠的解决方案，助力互联网医院的建设。

与此同时，魏小刚对互联网医院中的健康数据问题发表了观点。他认为，对于从事互联网医疗的企业而言，首先需要确保健康数据的安全性，健康数据的安全性对于互联网医疗平台而言是生命线，互联网医疗企业要建立完备的数据合理使用和安全管理制度。

其次，健康数据的安全共享与流动是促进医疗服务效率以及医疗服务质量提高的重要动力。“过去，每个医院都会为病人建立一个病历本。随着技术进步，信息化，科技化发展，对于互联网医疗平台来说，借助互联网技术促进健康数据更加安全、便利的共享是更为重要的使命。”魏小刚说道。